这些日子有了读书闲心,翻出“老头”汪曾棋的书,相伴了几天。
一会儿散文,一会儿小说,来来回回,交替轮换,反正“老头”的散文和小说,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分清过。读得兴起时,也有写点读后感的冲动,还没等打开电脑,自己都笑了,真是自不量力。
我读汪曾棋很早,那时老头虽未爆大名,但朋友圈里已推崇备至。一位在纸媒做副刊的朋友来玩,看我在读沈从文、余秋雨,他建议我读读沈的弟子汪曾祺,保证不会让我失望,并表示如读出兴趣来也可给副刊写点书评。有好书可读,还有银子可赚,当然恭敬不如从命。
我赶紧找来几本“老头”的书,一读便傻了。第一感觉就是:原来文字还可以这么玩?老头笔下的一草一木,一饭一菜,一咏一唱,一物一人,没有一个不抓人的。散文如小说,小说似散文,诗意为经,曲韵为纬,散淡中透出浓郁,平实中凸显厚重,清新中飘荡古风,将人格的力量、士大夫的底蕴、文人的洒脱、市井的烟火,糅合得浑然天成,天人合一,让我很快着迷。为了不负朋友之美意,我也完成了几篇交差文字,但我深知,让我妄评“老头”,我确实不够格,不仅是笔力不逮,更重要的老头的内心我走不进去,没有心灵的碰撞,哪来灵感的火花?
不久, “老头”越来越出名了,追捧他的人如过江之鲫,我只能傻呆一旁,睡眼观望,没资格更无兴趣去凑这个热闹。其实,当时为“老头”造势的浪头中,有多少人读懂了“老头‘?有多少是附庸风雅之流?明眼人一看便知,睿智的”老头“当然也心知肚明。
许多文章夸赞”老头“文字之好时,常使用“春初新韭,秋末晚菘”一句,殊不知,这句话的始作俑者,恰恰是老头自己。拿老头的话来评说老头,人们并不惊讶,因为这句话出自老头的散文《蒲桥集》封面的广告提示上,但都不知道,这则广告就是出自作者之手。后来真相大白,却成了一桩可为谈资的文坛趣闻
1987年,作家出版社出版汪曾祺散文《蒲桥集》,在封面空白之处印着这样一条广告提示:
“齐白石自称诗第一,字第二,画第三。有人说汪曾祺的散文比小说好,虽非定论,却有道理。
此集诸篇,记人事、写风景、谈文化、述掌故,兼及草木虫鱼、瓜果食物,皆有情致。间作小考证,亦可喜。娓娓而谈,态度亲切,不矜持作态。文求雅洁,少雕饰,如行云流水。春初新韭,秋末晚菘,滋味近似。”
这段不长的广告写得多么精彩,将老头作品的诸多优长都浮现了出来;尤其“春初新韭,秋末晚菘,滋味近似。”用来比喻文章,极新颖,谁不读之叫绝,惊喜不禁。
于是,人们便向汪曾祺打听是何方人士撰写,老头却遮遮掩掩。后来追问者众,老头只好招供:是我自己写的,是应出版社要求写的。老头后来还承认:“广告假装是别人写的,所以不脸红。如果要我署名,我是不干的。”这就是老头——狡黠的诚实,鬼坏的幽默。然而,正因为此,人们不但意外地见到了作家对自己作品的内心看法,也有幸见到了这则妙文。
有老头亲自撰写的这则广告在此,后人有关评论老头的文字,还能读出什么味来?可想而知。更何况我这样历来读书不求甚解的半吊子,自然更需知趣 。所以,与“老头”相伴了几天,我只能落下这样无关痛痒的文字,只是不想枉费了“同居”几日的情感。
老头的文字犹如他笔下的《高邮双黄蛋》、《茨菇咸菜汤》,都是我从小喜欢的家乡菜,永远吃不够、吃不腻。这辈子和这位中国最后的“士大夫”——一个来自扬州高邮的老头相伴的机会还多着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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